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义昌军节度使浑公神道碑 唐 · 路岩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二
叙曰。
天业光昭。
宝臣间出。
云台重沓。
旂常纷纶。
吾巨唐乎。
镇宁社稷。
缵扬忠烈。
勋居第一。
代代不绝。
其浑氏乎。
能遵祖法。
不失家声。
立朝守土。
所居可纪。
康公乎。
公讳侃。
字复贵
其先姜姓之后。
汉郡浑邪王之裔。
始居于崤北。
后迁于河南
今为代人。
山西右族。
七代祖潭。
玉钤卫大将军
生回贵。
以兵从我高祖神尧皇帝。
佐平暴乱。
豹韬卫大将军
元庆
为右玉钤将军灵邱伯。
生大寿。
太子仆
广府大都督
生释之。
开府仪同三司太常卿宁朔郡王
广德中拒捍西戎
身殁王事。
司空
公大父讳瑊。
方副元帅河中节度检校司空中书令咸宁王
太师
有大勋绩。
其秩录封赏。
埒汾阳西平
皇家中兴。
此三人力也。
父讳镐。
义武军节度易定观察使检校工部尚书
赠太子少保
陇西李氏女。
生公
公为儿时则柔敬敦厚。
笃志于学。
九岁由宏文生擢孝廉第。
释褐参同州军事。
既冠。
益以通敏密静称于人。
因从先少师于藩方。
不忍去庭闱。
诸侯有以币以马取者。
一无所就。
元和十二年
少师奉诏以中山兵伐叛。
而卒与寇遇。
以数千当数万。
力战而归。
坐黜循州
公忧蹙内结。
晨夜在侧。
从容道否泰之理以解。
发于至诚。
少师为之洒然。
少师薨。
屏勺饮。
坏容貌。
几不全者数矣。
严护踰大江
长号动神明。
亲友见者。
莫不悽恻。
忧其困绝。
往往罢吊。
既而外除。
大戚不衰。
遂退不肯仕。
居处饮食。
若执丧者。
是时朝廷询勋臣后。
或言曰。
咸宁功累代不可及。
其子身当圣朝。
以谴终未复。
无以示天下。
执政立言之。
天子感其事。
趣诏尽还少师爵土。
由是勋阀之家皆喜。
长庆中
又有言公之材行不宜在闾巷者。
上亦以追显咸宁功德未足。
遂授公右龙武军仓曹参军
太常寺主簿太府寺丞
由是以吏事自喜。
明习文法。
咸宁王股肱王室。
卑体下士
召置幕府
得一时之人。
少师仕官早成。
不废法度。
有誉于士大夫间。
公又脩洁谦逊。
辞礼闲雅。
由是仁人与之游。
长者访其庐矣。
称述日甚。
闻于廷中。
擢为左赞善大夫
太子仆
能勤其官。
太府少卿
始用利器。
货泉事聚。
不顿锋铓。
益为试可。
一日。
昭献皇帝读国史至咸宁王卒。
叹浑氏时无大官者。
欲用公未有缘。
即日以银鱼朱袍赐之。
俄拜金吾卫将军
宠以金紫。
公愈益小心。
俯偻不暇。
武宗时太仆卿
以谨良选。
宣宗即位
少府监
以缮理
又拜左金吾卫大将军
环卫
明年司农卿
经制
每以处逸乐。
悖勤劳。
非忠也。
求出补吏。
不惮剧郡。
久之。
寿阳岁数饥。
有盗贼。
上选能理者。
丞相举公可用。
公至。
则猛纠缓化。
晓告慰养。
先是有货盗斗变难制。
至是皆解散走匿。
又勺陂之水。
溉田数百顷。
为力势者幸其肥美。
决去其流以耕。
公堤防约束。
水复盛溢。
沃野之利。
岁岁增多。
徵为殿中监
服用如法。
顷之为昭王傅。
惜之。
再为少府监
检校工部尚书金吾大将军
日在彤庭。
宣宗器其能。
遂赐高牙畅毂。
镇于回中。
公门有将帅风。
习知四夷事。
以故绥边之绩。
不日而成。
西戎别种王蒙
数为边害。
公曰。
胡夷剽劫亦常事。
不烦兵鏖。
可以信取。
谕以咫尺之书。
果相率遁去。
居无何。
又遣其舍人董英粲归诚
且贪锦绣物。
公必其善意。
乃许互市。
竟不敢负约反覆。
初有戌卒子。
族长所掠。
奴畜之。
至是董英粲辄搆而归之。
曰用报德。
关城无警。
早开晏闭矣。
边兵之衣。
辇自京师
吏缘为奸。
纩帛悉滥。
公始周察变法。
犯必收按。
至乎聚给。
亲往观之。
旧调军食。
仓廪庾回远。
不克往取。
率为空名。
又度其途以便之。
自是寒无皲瘃。
戌益伉健。
既衣又食之。
抚士至矣。
萃战马凡五百二十疋。
牛骡称是。
脩革器五万具。
备丁壮卒三千人。
新粟五万斛。
边备完富。
戎心震悚。
天子使使者赍诏。
即军中加公检校刑部尚书以报之。
居岁馀。
复召为大金吾
三品阶
三领缇骑。
日益亲贵。
今天子即位。
谋沧海帅。
视公曰。
无以易尔。
咸通二年遂授义昌军节度使
其理如在泾。
始至则表蠲水旱逋甚众。
先是井为海染。
人不可饮。
遂阏河以汲。
舟行则决。
决又辄塞。
公视而计之。
派凿扃蓄。
舟来不留。
缏垂不息。
厥功亟就。
于今赖之。
有田千顷。
游惰者不顾。
公乃劝辟。
悉为膏腴。
既饮之。
又食之。
养人至矣。
穷民有鬻子者。
为之赎归。
故校有孤女者。
时其配偶。
丧不办葬。
骨暴于野。
皆为调棺柩。
具粟帛。
邮亭相远。
道里患苦。
作室其间。
以庇来往。
岁比不稔。
给军未赡。
峙粮十六万石。
以为储蓄。
大抵能推诚于下。
辛苦率先。
民愁未解。
公费未足。
孜孜为之。
虽人之求去已疾。
谋致家温。
不如也。
以故感神贶。
来瑞鸷。
百姓洎文武吏。
讴歌借留。
护戎者奏其状。
天子嘉焉。
诏曰。
幸卒教化之。
许留旬岁。
五年秋受代。
朝廷方图其功。
会其冬以疾闻。
明年三月二日
薨于大宁里私第。
享年六十九。
其年十二月某日。
葬于京兆府万年县洪固乡冑贵里。
于戏。
豹韬以义兵显。
宁朔以边患死。
咸宁以殊勋著。
少师以威名用。
洎公以材能选。
陈力无旷废。
浑氏之风类是。
穆宗后。
天下少事。
由是公未尝有斗战功。
始则以至行好学。
恂恂若儒者。
中则以精力辨疑。
为循吏。
终则以和众静边。
名之良帅。
不矜舆马之饰。
不嗜梁肉之味。
家产稍赡。
则以振昆弟宾客
士有贤者。
虽贫贱必与之均敌。
名以脩饬光。
位以功效进。
自解褐数十年。
九卿二千石
继父位临方面。
荣当代焉。
保身守道。
一无涂污。
于戏。
浑氏阴德代封之庆。
则大于于公虞诩
战勋忘家之迹。
则优于平阳去病
子孙支属之荣。
则高于万石耿氏。
然若公之材。
未大施设。
不继乎台鼎。
不迩于期颐。
斯慊慊于五福也。
薨之日。
天子轸悼不朝。
大司马
葬之日。
太常仪仗。
博士定谥曰康
斯可以自见于后代矣。
长子曰术。
詹事府司直
早终。
次子徵特徽普卓。
皆幼。
父病笃。
召从父弟右威卫上将军佶泣告曰。
少师以后事托吾季父。
尔必继之。
佶涕泗遵用。
礼仪备具。
他日持故吏行状托余斯文。
是以叙而铭之曰。
命氏自姜。
有后于唐。
咸宁达人。
实护玉璜。
功德愈甚。
其绪乃昌。
少师宜之。
龙节煌煌。
尚书有继。
卓然丱岁。
执丧之日。
厥生几逝。
浑氏有子。
天子下制。
擢为大官
如翼高戾。
前谨恭。
俾牧于东。
盗走年丰。
后为元戎。
彗烟息波。
两有显庸。
厥庸惟富。
施之无穷。
宜久飨乐。
神报何薄。
厥德有本。
颂之靡涸。
实铭于斯。
不销不落。
流水 唐末 · 罗邺
七言律诗 押文韵
漾漾悠悠几派分,中浮短艇与鸥群。
天街带雨淹(一作含)芳草,玉洞飘花下白云
静称一竿持处见,急宜(一作愁)孤馆觉来闻。
隋家柳畔偏堪恨,东入长淮日又曛。
玉堂种竹六韵 唐末 · 吴融
五言排律 押寒韵
当砌植檀栾,浓阴五月寒。
引风穿玉牖,摇露滴金盘。
有韵和宫漏,无香杂畹兰。
地疑(一作严)云锁易,日近雪封难。
静称围棋会,闲宜阁笔看。
他年终结实,不羡树栖鸾。
御沟 北宋 · 田锡
春半桃花水初下,一沟润绿元(四库本作光)如砑。
夹道官城数里中,静称潺湲明月夜。
千门万户建章宫,金锁横门沟闇通。
三月花飞若零雨,水声何处咽香红。
疏小渠 北宋 · 魏野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分得前溪水,萦纡绕砌流。
清泠虽可乐,呜咽不关愁。
静称浮花片,闲宜泛酒瓯。
却嫌川上看,时复有沉舟。
端斋铭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平斋集》卷一一
王孙保之临安,有廉静称,与余笃相好也。
满别,为言:「先大夫蚤以端人为过庭训,荏冉四十馀年矣。
心之所存,身之所履,未尝不准于端。
日营一室,庋父书其中,将归而熟读,益求所谓端者,子盍为我发焉」!
余𢥠然有感于切磋之义,遂为之铭曰:
猗君子兮,身端行庄。
以端为符,诏子直方。
义以方外,内主乎敬。
百邪,何适非正?
容色辞气,所贵者三。
日省厥身,居与道参。
视听言动,所勿者四。
日用其力,欲仁斯至。
富贵利达,孰无是心?
所不可为,枉尺直寻。
贫贱困苦,夫岂其愿?
所不可悔,任重道远。
无馁则大,无欲则刚。
万钟一瓢,缊袍绣裳。
太山积雪,苍松铁色。
黄河怒涛,孤峰斗立。
维古端人,悠悠我思。
惟今端人,尚其似之。
圣贤参前,一室环堵。
毋贰尔心,受天之祜。
提举俞太中行状绍定四年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平斋集》卷三二
公讳灏,字商卿
其先晋公子食采俞豆亭,以为氏。
典午永嘉中,歙人纵为征西大将军
干叶扶疏,或显或微。
唐末昱有迹于朝。
昱生稠,自江南吴越,为睦州刺史
中奉刺史五世孙也。
世居为著姓,太中娶于吴兴乌程,因徙家焉。
公幼敏悟,吐辞辄不凡。
既冠,挹浙漕举,材名郁起,大家贵公子竞延致为师。
绍熙癸丑乙科,授吴县
秩满,辟户部犒赏武康酒库,以格知宁国府宣城县
未上,辟知盱眙军招信县,逾年改辟镇江都统司主管机宜文字
嘉定初元,充淮东安抚司参议官
二年,知临安府城南左厢公事。
未上,监行在都进奏院,兼添差淮东安抚司参议官
三年,知安丰军
六年,知常德府
七年,提举湖北常平茶盐,寻主管冲佑观
十二年,辟淮东安抚司参议官,不就,主管崇禧观提举千秋鸿禧观
宝庆二年,引年致其事。
先是,随军策应,守禦暴露,屡特褒转,积阶至中大夫,爵钱塘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
东朝大庆,尊礼高年,以孙晦封太中大夫
初任警捕筦榷,职守外无一辞自鬻,当路爱其廉而文,交推挽不遗力。
试邑极边,谓攻守以人心为本,首发刍粟振穷乏,家妪摩之,甚得民和
王师骤起趋泗,随军转运使仓卒无措,约公共议。
公言:「敝邑已备夫马、千囊米以俟」。
使者大喜,薄暮促行,迟明悉办,因叹服曰:「非公几败事」。
招抚司调兵,道出招信境,二河深广,非浮梁莫济
辰巳间檄,至申欲渡,具材有素,先期而集。
邑阻敌境仅一水,北界数千人拿舟坌至,邑人大恐。
公谓彼饥民欲就食耳,亦安知非尝试我者,使谕之曰:「汝等皆中原遗黎,慕义而来,然须申明上司方敢受,可令徒长至邑议之」。
已而桀黠者十辈来,劳之肴醑,潜遣戍兵驱其徒出境,歘惊疑溃去。
十辈者返岸,亡其众,踉蹡而逃。
自是知邑有备,莫敢窥。
宣抚丘公崇闻其静定有谋,檄使禀议,一见大器赏,所陈数策即施行。
幕下数月,闻虏且南寇,以盱眙毕守再遇孤立,命摄倅助之。
还未数日,虏果袭淮阴,围山阳,毕被旨策应解围甚亟。
公谓:「将军去此,虏必引兵压吾境,不去,如方命何」?
毕决计启行,挽公与俱,屯于云山。
谍报日急,公料虏必深入窥采石,请回军守石梁河以遏其锋。
骑𡏖涨天,人情汹汹,戎服行伍中,意气激壮如平时。
毕每笑语公:「吾不料书生亦有此胆也」。
时毕威名暴振,招抚深忌之,多掣肘。
公走枢府,力陈利害,乃命毕节两淮军马,亟回守六合
虏果分兵捣虚,不得入,相距逾月而遁。
毕寻以都统兼知扬州,念非公无与共济国事,辟置机幕,进参谋议,边计郡政悉委之区处。
救脱机于矢石之间,回震暴于砧斧之下,心平理明,军民悦服。
留军中五阅岁,以亲老归省。
胡海弄兵,复繇奏邸参幕议。
公熟识淮人情伪,招纳荡平,计画居多。
馀党有来降者,帅以久抗王师诛之。
公谓此皆一时迫胁,非本心,元恶既殄,来者即良民也,极力救护,全活甚众,仍各给据使归农。
帅怒其咈己,同列咸为危之,公曰:「死生命也,委顺而已」。
卒欢好如初。
朝廷以佐平淮寇有劳,擢守六安
陛辞,论严边备、清流品甚切。
郡经兵烬,一意劳集,建治宇黉舍,葺军营,井井有端绪。
未几,以太中忧去,边氓共惜之。
武陵,以简静称
随领庾节,取予中度,未数月引疾去,自是绝念荣进矣。
丘公寿隽帅维扬,以公先世老宾客,欲罗致自助,掉头谢去,卜筑西湖九里松
出门数百步,即买舟任所之,会意处竟日忘返。
每举酒望孤山而酹曰:「湖山政为我辈设也」。
如是者几二十年,湖旁居人以老仙目之。
晚喜观释氏书。
疾革,屏药饵弗御,索笔大书偈语而逝,绍定四年四月朔前三日也,享年八十有六。
娶范氏,赠令人;
继高氏,封硕人
二子:长逊,次修职郎楚州录事参军丙,皆先卒。
女三人,适进士倪良能、芮燮,秉义郎、前监嘉兴府赡军酒库沈吉甫
孙三人:晦,从事郎、监嘉兴府比较务;
昕、㬇业进士
公遇郊,先任犹子而后孙,人推其义。
性亮直不苟合,而接物必以情,待姻党有恩。
退然若不胜衣,而精神充满,志气奋厉,不为死生祸福所移。
其驱驰疆埸,出入莫府,料敌制胜多破的。
开禧乙丑开边有萌芽,一唱万和,功在漏刻。
张公岩位政府,密引公筹之。
公为言轻脱寡谋之人若可喜不可信,燕人赵良嗣平州张觉,往辙可鉴,力陈之。
张公然其说,后悉验,识虑深远矣。
文流出胸臆,摆落陈言,诗有晚唐风致,词妙处迫秦、晏。
客或扣其旧作,辄太息言:「未第时,姜、潘诸故人相与泛苕霅,登垂虹,放浪烟波风露间,更倡递酬,以得句相夸。
尚夜深被酒胆壮,拍手啸歌,鱼龙起舞。
今无复此乐矣,尚何言哉」!
侄孙得公诗百篇,锓为《青松居士集》,馀蒐录未竟。
诸孙将以其年十二月癸酉,葬公于钱塘县定山乡排山坞之原。
某视公为乡执,谨叙其业履以告太史氏。
牛相公姑苏所寄太湖石兼寄李苏州838年 中唐 · 刘禹锡
五言排律 押青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引用典故:垂天翼
震泽生奇石,沈潜得地灵。
初辞水府出,犹带龙宫腥。
发自江湖国,来荣卿相庭。
从风夏云势,上汉古查形。
拂拭鱼鳞见,铿锵玉韵聆。
烟波含宿润,苔藓助新青。
嵌穴胡雏貌,纤铓虫篆铭。
孱颜傲林薄,飞动向雷霆。
烦热近还散,馀酲见便醒。
凡禽不敢息,浮壒莫能停。
静称垂松盖,鲜宜映鹤翎。
忘忧常目击,素尚与心冥。
眇小欺湘燕,团圆笑落星
徒然想融结,安可测年龄。
采取询乡耋,搜求按旧经。
垂钩入空隙,隔浪动晶荧。
有获人争贺,欢谣众共听。
一州惊阅宝,千里远扬舲。
睹物洛阳陌,怀人吴御亭。
寄言垂天翼,早晚起沧溟。
冯侍讲行状1037年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五、《宋景文集》卷六二、《皇朝文鉴》卷一三六、《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冯元字道宗,年六十三。
公之先,平始人。
四代祖官广州,唐末关辅乱,不敢归。
而刘氏据南海,侨断士人,故三世食其禄。
太祖定交广,公之祢本刘氏日御,国除,始为王官,授保章正
老病免,遂占数都内。
公少嗜学,保章君不欲公畴其业,使从故仆射宣公授五经大义,又友博士崔颐正
逮冠,彊立博览,外嗛嗛若不足,中敏力甚。
自经典故训,祖袭师承,穿穴莛楹,皆能驾其说。
浸弄翰为词章,默而有沈郁之思。
出入服褒衣,习矩步,如大宾祭。
乡人化其谨,至以俚语谚之。
不妄交游,惟乐安孙质,吴陆参、谯夏侯圭相友善。
三人皆直谅而材,故号四友
家贫,盛冬无薪燎,夜辄市瓻酒,与对经研搉,一再酌以自温,或达旦不瞑。
真宗大中祥符元年,由进士临江县
再期罢,会讲员缺,诏令集吏能明经,得自言试可,公往应令。
谏议大夫谢泌领选,精果有风鉴,见公儒者,嘻笑曰:「吾闻古治一经至皓首,生能尽善也耶」?
对曰:「达者一以贯之可矣」。
谢奇其对,因抉精义疑晦者,廷问参诘,公条陈详谙,言简气愿。
谢抵掌嗟伏,即日闻上,授国子监直讲
由是名震京师,公卿大夫家争欲屈公授道者
久之,迁廷尉平,又兼崇文院检讨
其八年,程覆俊选,公待诏殿中。
帝读《易》至《泰卦》,命说其义。
公既道繇象云云,因本君臣感会,所以辅相财成者。
帝悦,赐五品服,稍亲近之。
禁中建龙图阁,庋藏秘册,置学士待制等员,为󲦤绅誉处。
时帝用尚书工部郎中李虚己兵部员外郎李行简待制
是时,公仕资浅,故以太子允直阁直阁盖由公始。
数召入,与二李赐清问,说《易》尽上下经。
帝尝称公诵说通而不泥,言外自有馀趣,非专门一经士也。
俄改三品服。
天禧元年,以谏议大夫节使契丹
还,迁太常丞、兼判礼院吏部南曹
先是,今上在储闱,帝欲得肃艾长者,使之劝学,访于宰相
太尉文正王公以公对。
或者谓公年差少,罢不用,更用博陵崔遵度
四年,遵度卒,帝即擢公左正言、兼太子右谕德,代其任,他职如旧。
初,文正闻公名而未之识,一日召至第,先使诸子质经义,密视其人,淹粹亮格,乃自见之,授以《老子》。
他日,令诣府,与执政众试,已而为帝言数矣。
故公之显,文正力焉。
公由孤生挟儒术进,出入十馀年,鋗玉华緌,与诸儒献歌颂,数得进见两宫,所以褒礼赐予尤渥。
便蕃光明,为时宗国器,当世休之。
今上嗣位,改尚书工部员外郎,升为直学士、兼侍讲
未几,孙宣公亦入露门,执经递进
公得孙同列以为宠,孙得公亦自以知人为多。
两人提衡讽导,上益向学。
俄兼会灵观副使知通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
天圣元年,判登闻检院
明年判国子监
三年,改礼部郎中
五年,同知贡举
时天下偕计倍,公协力程综,片善必录。
虽钩捶臬平,不订其公。
未几正为学士
当是时,天子念先帝盛烈,裁定信书,为一王言。
贰卿中山刘公筠、今资政殿学士常山宋公绶、丞相颍川陈公同领史事。
已而丞相开封府,浩穰剧三辅,乃罢史官,诸公亟以公请,诏从之。
书阅两朝,论次笔削者众,至是褒惩谨严,近古风烈矣。
其十一月,燎祭南郊,为卤簿使。
七年,召入翰林学士
凡三禁职,皆天下选,而公兼有,且优为之。
判尚书都省,俄为三班院
岁馀,改吏部郎中
八年,以国书成,进谏议大夫,充史馆修撰
九年,为吏部流内铨兼群牧使
明道元年十月,既考室,谢享宗庙,又为卤簿使,以赦令例迁给事中
明年,耕耤田,使任如庙礼。
俄为庄献、庄懿二太后园陵卤簿使。
前此,庄懿之未祔也,塴都城右郊,公尝假鸿胪护其葬。
及梓宫之迁,斥土沮湿,近戚诋公监视亡状。
十月解翰林学士侍讲二职,出守河阳
辞,得见上,但顿首引咎,自请治郡。
满三年,奉计以报。
太学官属丞相府,上书留公,柄臣悔,欲弗遣。
公固愿行,到部,以清静称,不作条教。
左仆射王沂公自洛帅入觐,为上言冯某东朝隽老,不宜以纤介弃外。
上亦意合,即日驰传召公
景祐二年春二月,至自河阳,改礼部侍郎、兼翰林侍讲学士、兼知审官院,复判太常礼院国子监
公既还朝,自以羽翼旧人,身托劝讲,宜出入讽议,不茍默而已。
乃献《金华五箴》,弼违告猷,词兼婉切。
上纳其戒,优诏答之。
会上留意雅乐,闵经文残缺,规创大典。
夏四月,诏公领修乐书,俄复为南郊卤簿使,管祥源观事。
明年七月,书成,上号其书为《景祐广乐记》。
特还户部,赏劳也。
公素有蹠盭,不堪趋拜。
四年春,病寝剧,告未满三月,会小瘳,公自力造朝。
未几,病复甚,气上逆,害言语。
四月戊戌,终于正寝。
上闻讣震悼,以本曹尚书告其柩,赙钱三十万,绢百匹,醪米牢具之。
悯赗之所以优加,君臣之际深矣。
公之配夫人周氏,封临汝郡
无息,以兄之子大理评事譓为嗣。
公殁,夫人命譓以衰绖即次于殡东。
会诏到门,问公亲属,夫人即表公遗命,诏可擢譓卫尉寺丞
譓子二人,释褐并为将作监主簿,恤孤厚终之恩乃如是。
是其德已侈大哉!
公自褫巾至捐馆,进阶及勋各六诏。
爵五封,户五加,而再实其食,如今署焉。
志閒素,恬于仕进,无表襮之饰。
虽当路诸公,率贺吊一与众往,异时不造也。
门无杂宾,惟经生朔望承问,及󲦤绅道义交数人而已。
接士以礼,虽新进后出与之钧。
终日谈便惟谨,无虚言惰色。
是以受诏八主戎客于都亭馆,由慎恪以得之。
不呼僧及道士,尝执亲丧,自括发至祥练,皆按礼变服,未始为世之所为斋荐者。
惟卒哭后遇祭日,与数门生诵说《孝经》而已。
罕语浮屠氏,亦不诵言排訾之。
薰蒿禳祓可以动气燄者,皆不动。
近不问家产增狭,昼治官事,夜还读书。
贽御亦简其面,故能多识博练。
台阁文书,故新品式,丛夥纷庞,有所咨访者,咸能记之。
太学、禁阁、容台三局,阅二十年仍其任,本公不愆不忘故也。
尤精《易》及扬雄方部学。
初,公七岁,母夫人令授《易》,是夕梦公吞绀莲。
夫人旦而抚公曰:「儿善读此,后必贵显」。
真宗果以识拔。
晚年,愈刻志,率三日一读,又欲为子云诸首作章句,且患宋衷、陆绩、范叔明、宋惟干漫漶舛驰,思尽黜之。
最后得唐王涯注,以为差近。
先作释文一篇,欲遂因王说而补正之,亦终不果。
公尝预注先帝集,同修《卤簿记》,校《后汉志》、《孟子》及律并义疏,采获是正,多得其真。
同修玉牒,分撰《国朝会要》,未克就。
生平著述无编次,家人搜捃得数百篇。
清致平粹。
及在禁署,益迩雅,务为温纯,而采加焉。
居三城,作诗百馀章,推己指物,旷而不怨,有雅人馀风。
性宽厚多恕,当官下未尝以罪平镌吏,吏亦畏其明而安其仁。
乐道人之善,好与人为善。
每议事,不肯自意出。
大者荐之二府,小者与其属联请,类多不可纪,公一无建白者,其远名若此。
然内刚有守,不流于众。
初,善音者取上党纵累为尺,因裁十二律以献,遂改大乐钟石以合其私。
老师宿工皆首鼠不敢议。
后有建言其非者,上未有以决,遣中人即太常下舍问公:「新乐以纵定尺,宁有非耶」?
公即擿班固《律历志》、唐令两说付中人。
因对:「古者横度寸,今以纵乱横,其法非是」。
中人驰入。
明日,上坐迩英阁语公曰:「向考正大乐,患其寖高而急,今也下而缓,二者不得其中,失在律,卿言是矣」。
因出横新尺示群臣,比纵尺差二寸一分而弱,以校衡斗皆不雠。
当是时,微公言,几无发其谬者。
假有之,果且不能取信于上。
传曰:「仁人之言,博而利欤」!
公前殁三日,属于一二僚执曰:「吾仕愿素足,今无一私以干县官,惟是窀穸累诸君」。
已而得遗礼之文,谆谆纳忠,讫无他语。
用是中外尤痛惜之。
公友陇西李公淑,敕故吏相譓以终事。
呜呼!
公有王佐之材,不自显,虽持囊珥笔,在省户,为名命,训辞所出,裁十二三。
使公当其时,稍自崖异,不难于进,益发素蕴,幸而十四五,且次入衡弼,不为婆娑连蹇如今章章矣。
虽然,命有屈于公,公无不慊于道,使素概清埃,奋厉无穷,薄夫敦,夸夫惧,百世之后,呻简想风者,以辈鲁臧文仲、汉贾谊、董仲舒,此彼相易,宁有失得间耶!
祁曩以胄筵仪蕝,刊缀音典,皆为公属。
及此绪训,又闻之。
故公治行之全,颇获详究。
今日月有期,官在三品,法当得谥,谨用第述,上于有司,节惠受名,请遵故实。
谨状。
留题王公谟(原校:一作谋冲阁) 北宋 · 刘弇
 押词韵第三部
檐牙排青冥,眺听脱蒙昧。
居然人境宽,鱼贯出万态。
坐疑天机缄,发露穷琐碎。
圆清入鸟哢,萧洒送客慨。
脱巾晚吾来,静称一榻对。
睨云发高兴,勇欲决猿荟。
胡为淫书史,剩若嗜炙脍。
长年马如狗,埃𡏖颠毛改。
兹趣恐长负,踽踽依侪辈。
何当拾颓龄,相与(原校:一作密尔)寄耨耒。
挽君醉乡衣,枯肺时一溉。
清凉寺(原缺,据张本补)白云庵 北宋 · 王安石
七言绝句 押真韵
庵云作顶峭无邻,衣(张本作水)月为衿静称身。
木落冈峦因自献,水归洲渚得横陈。
崔与之端明殿学士广东经略 南宋 · 袁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六、《蒙斋集》卷九
敕:朕思用物望,共济时艰。
天下之达尊有三,夙推乡老;
王者之制爵凡五,尤重帅权。
乃以符竹之荣,就畀枌榆之寄。
具官某,国之蓍蔡,世之典刑。
论思著于立朝,肯阿权贵?
静称于治蜀,归卧丘樊。
粤从调瑟以来,谓可弹冠而起。
班独高于八座,疏胡闻于再辞。
属兹蜂坌之起戎,欲保羊城而靖难。
俾宣上意,式副民瞻
大夫谁可乎?
博稽公论;
踰老臣者无矣,蔽自朕心。
峻兹端殿之除,就建乡邦之阃。
威声远寄,奸宄潜消。
少需不旬月之间,即见一指麾而定。
朕知卿素履,慕古良臣。
每熟览于来章,屡兴怀于前席。
相见何晚,虽暂烦牧御之才;
盍归乎来,行大展经纶之业。
丰清敏公遗事 宋 · 李朴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一○、丰清敏公遗事
公讳字相之明州鄞县人
嘉祐四年进士第
公始弱冠,以进士求乡荐,主司以《丈夫不屈威武》为赋题,试出,同舍生各诵所程文,自矜扬以为得意。
公在下座,独默然。
人或易之,强公举似,公徐诵之,众闻小赋,已愧折。
至「使秦完璧,高风独揖于相如
阨虏持旄,壮节自全于苏武」,满座大惊。
众乃谢曰:「君魁荐必矣」。
彻棘果首冠。
始仕,主蒙城簿书
宋莒公镇亳,闻公名,屡以问郡寮,众勉公献书求知,公终不从。
公益器重公,亟召置之郡学,俾讲授诸生,欲荐之朝,乞召为直讲官
公薨,遂寝。
襄州谷城
县居汉上,号剧邑,富赀豪族聚居,前令鲜能以苞苴自洁,公独以善政公平称。
曾子固、韩持国相继守襄,皆深奇公,与为笔研友,不以诸吏待之。
兵部侍郎叶康直光化,亦有能名,襄阳人歌之曰:「叶光化,丰谷城,清如水,直如衡」。
持国尝曰:「丰、叶二令,他日必皆清近」。
丁太夫人忧,居丧自毁,几不能胜杖而后起,疏食彻味。
逮禫除,始复常,安厚卿安抚河北京东,辟为属官。
同列往往务矜肆,过饬舆马,凌忽州县。
公独不为表襮,每单骑挟以一卒,所至躬见父老,延问疾苦,接官吏尽礼,人皆叹服。
厚卿于是益叹重之,使高丽,因以为书状官
涉海大风折樯,舟几覆,众惶遽莫知所为,惟公神色怡然,厚卿握公手曰:「有诸内者必形诸外,于君见之矣,君未易量也」。
在选调几二纪,不求荐章,人鲜知者。
高丽还,厚卿副使陈子雍睦言诸朝,乃改著作佐郎
改秩,选知封邱
县为畿邑,若素权要请托,公亦不峻拒,第直其情,取平于法,终不以人为重轻,人亦不敢干以私,民吏畏爱之。
御史中丞李资深定荐公可为台官,召对敷奏称旨,神宗嘉之。
且问公曰:「卿尝往高丽,海中风波,何以不畏」?
公对曰:「巨浸连天,风涛乃其常,然商舶往来尚络绎,况仗朝廷威灵,岂复有畏」?
上又问:「闻卿知佛教,其理如何」?
对曰:「佛者觉也,觉则无所不了。
如陛下天纵生知,故能灼见天下之务,其理正如此」。
上笑曰:「卿言是」。
乃曰:「大臣荐卿清修俭直,宜为御史,卿退,即有除命」。
翌日拜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
王安礼润州知制诰,公言安礼守润,所为不法,及饮宴刁约家,因诱其二婢,辱之淫邪,不可侍从
章累上,不报。
已而安礼遂迁翰林学士,公复言:「安礼罪当谴逐,陛下置而不问。
今又躐等超擢,实内结近习,不知悛畏。
臣言如不用,愿黜臣以励风宪」。
章复上,上命宰相王文恭公宣谕公曰:「安礼事诚闻有之,然朕以其兄安石有功朝廷,今闲居江宁,昨遣其弟安上江东监司,使照恤之,乃与孙圭争论,停废在家。
今若行遣安礼,恐无人照管安石,朕当戒约之,如不悛改,当如卿所奏」。
祀神州地祇,公为监祭,言献官贺某昏耄跛倚,非尽敬意。
且某除守华州,观其老甚,必不能当承宣之寄,愿令归老。
某以宫祠罢。
王文恭公子仲煜以奸污为有司所劾,公言:「王圭备位元宰,不能肃正闺门,使其子所为若是,何以纠正百官?
宜从罢免」。
章惇参知政事御史朱服言其与周之道请托事,诏公劾实。
公分别是非,论列曲直,不为子厚地,坐出知陈州
秀州吴安世以贿滥得罪,公言:「本路监司叶羲叟、孙昌龄、胡宗师、朱明之等尝论荐安世再任,盖安世宰相吴充之侄,羲叟等意怀阿附,以污为清,以偏为平,何啻指盗蹠伯夷,乞并按其罪」。
公为御史三年,弹劾不避权要。
神宗尝谓谏官舒亶曰:「丰论事最诚实」。
公益感励,执政忌之。
会高选馆职,遂徙公著作佐郎
在馆逾年,迁吏部员外郎
王安礼方为右丞,公尝搏击之,引嫌自列,诏不许,章三上乃罢新命,提点利州路刑狱。
公在利路,会军贼王冲劫略商、虢、金、洋间,有旨陕西与利路、京西提刑捕盗官擒捉,久未获,诏促限愈急。
公躬率巡尉扼截险要,至踰时不归廨舍。
与其党欲度汉中,而公以兵阻隘,卒不得西,遂为险军所擒。
哲宗即位,徙成都府路提点刑狱
西蜀繁富,风俗华侈,摸石、药市等会,士女骈集,竞为奢僭,帅守监司往往勉徇其俗,谓不如是,必召乱。
公至,适冲元为帅,章质夫、孙亚夫皆为漕,俱以简俭称。
一时会遇,镫火萧然,人叹服,其俗顿革,争写为图画,以为宴集奢侈之戒。
按刑两路,于刑谳尤尽心,所平反几百馀人,察视属吏,清浊必辨。
召为工部员外郎,未踰月,用中丞胡简修公宗愈、侍御史王明叟觌荐,复为殿中侍御史
苏子由当制,有曰:「有德者必有言尔」。
顷为御史,直谅不私,人以为公论。
公疏言:「陛下明足以烛万事之统,而不可用其明;
智足以应变曲当,而不可用其智。
顺考古道,二帝所以圣;
仪式刑文王之典,成王所以贤。
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此古今之大患,帝王之深戒也。
愿陛下以《洪范》为元龟,祖训为宝鉴。
一动于深宫之中,思所以为则于四海之内;
一言于细旃之上,思所以为法于千载之下。
则教化自行,习俗自美。
中国既,四夷诚服矣」。
夏国主秉常死,诏遣起居郎刘仲冯奉世为册使,立其子乾顺。
宣仁垂帘,坤成节上寿,而乾顺违故事,不遣使者
仲冯遂出境。
公劾仲冯,且言:「昔元昊嗣立,杨告为旌节使
元昊初设席,自尊大,迁坐,就宾位以抗之,终不少屈。
郭劝为起复使,所遗百万悉拒不受。
庆历中,内款自新。
及谅祚立,朝廷遣册命,而夏人方围庆阳
延州程琳诏使鄜州,曰:『夷狄贪,此可缓庆阳之难矣』。
乃具礼币赐予之数移报之,果喜而迎册使,且解围而去。
今诞圣之节,万方来贺,乾顺辄失臣礼,奉世徒利其赂遗,不顾国家大体,擅入其国,宜按其罪」。
章数上,未报。
会公迁右司谏,表辞,因言「两对清光之下,具弹册使之非」云云,而仲冯遂以赎。
荆王、扬王当元祐初,尊宠莫与比隆,尝令成都府路走马承受造锦地衣。
公以白中宪,请率台谏言之,中宪狐疑未决。
公即独奏劾,以谓二圣节俭朴素,欲以化天下,而近属奢侈僭靡至如此,官吏辄奉承,宜纠正其罪以示人。
奏对敷陈不已,在廷皆悚息。
及出殿门,监察御史赵屼时与公同进对,退谓公曰:「闻君言,使某汗流浃背」。
给事中赵君锡曰:「谏官如是,天下何患不太平」!
不数日,改国子司业
司业,一日荐京西学官颍州教授陈师道颍昌教授邹浩蔡州教授晁说之,无不称伏。
吕申公时为相,公往谢申公申公素寡言语,谓公曰:「惟寡欲可与言道」。
居典胄三岁不迁。
右史阙,执政进拟,皆未,诏以公为起居舍人,中外大惬。
哲宗迩英,讲罢,以御书遍赐讲读官,因赐左右史,特书杜甫《登善福寺阁》诗以赐公。
中书舍人郑雍使契丹,命公摄其职。
数月,丝纶所播,天下传诵,以为得西汉体。
御史中丞赵君锡等疏言:「近日制词,惟丰稷有古体」。
公为右史踰半岁,以次迁西掖,会王安礼成都,以奢纵被谪,执政有不悦和甫者,以公为御史时尝亟弹之,乃候公入直降制。
公务大体,薄其罪。
当路不喜,谗谓公昔尝言安礼,今反顾望,罢为太常少卿
公力辞,乞补外,章六上,顿起谓公曰:「盍受命?
以好名议公」。
公曰:「士顾所行当否,不当避名」。
赵君锡等疏闻,当路亦悔之。
公为少常两月,执政悔用公不尽其材,乃迁公为国子祭酒
时士久以浮靡虚诞相高,自公为司业,诱诲斥黜必其实,所奖与者若马涓、张庭坚之徒,已众望。
顷之二人联中甲科,士益以公为知人。
洎长学省,庠序之士踰三千,莫不望风慕向。
国子监西门稍僻,间有潜出者,皆由于此。
前是长贰杜关以防,犹不能止。
及公命辟门,撤去诇伺,而士莫敢出。
吕丞相大防闻之,叹曰:「士可以德,不可以法制,如丰相之可谓以德服人也」。
元祐六年冬,享庙礼毕,诏用近臣言,回驾视学,奠谒先圣,因命公讲《尚书·无逸》。
讲毕致谢,上宣答:「卿问学该博,多所发挥」。
面赐三品
翌日,诏兼侍讲,儒者荣之。
权刑部侍郎
公素以儒学闻,法吏颇易之。
及掌邦禁,执丹笔,细大必尽其情,而靡不当于律,以舞文自任者大畏之。
苦寒雪,公疏言:「厥罚异常。
自二圣临御,朝廷清明,未尝私一喜怒以进退大臣,未尝偏一爱憎以荣辱多士。
无烦徭暴政,淫刑滥罚,虽尧舜用心无以尚兹,何嘉祥未臻而沴气斯见邪?
应天之实未充,事天之礼未备,畏天之诚未至欤?
宫掖之臣有关预政事,如天圣中罗崇勋、江德明等访外事,以致中外有危疑之心乎?
治平初任守忠诡谋离间两宫,而史昭锡、王士安之徒肆奸恶以骇众听乎?
天道聪明,苟无其事,变不虚生。
若不畏惧,有以消复,而轻怠简诬,则凶变必至。
愿陛下开广圣德,祗畏天心,延问名臣,思求其故,总正万事,保合太和。
任贤责成而不受浸润之谮,惠民以实而不尚姑息之政,言如春阳之温而不暴,动如祥风之扇而不急。
六宫和于内,百官和于朝,万民和于下,则天地之和应,而灾沴消矣」。
馆伴契丹,遂为正旦国信使
虏中接伴,刘霄六符之孙。
盖在其国以名臣称,见公深加叹服。
宣仁称制,两宫偕遣使,同行者四人。
尝馆舍坐久,焚香,霄起曰:「此香特为公设也」。
虏中故事,使者有射弓之宴。
公素未尝持弧矢,及宴,引弓一发中的,虏人相顾叹服。
副使郝某退谓公曰:「某世辕门,非不习此,今日见公中的,实非素揣」。
公谢曰:「此朝廷威灵使然也」。
哲宗亲政,诏外任内侍乐士宣等入内寄资供职,公言:「陛下初听万机,宜登进忠良,以辅圣德。
今未闻有所拔擢,而首召士宣等,伤美德于天下,臣窃惜之。
望留神大禹戒舜之言,若稽仁祖听治之意,令士宣等各归本任。
仲虺称汤曰:『改过不吝』,故能圣钦日跻,为百世之盛王
惟陛下裁择」。
刑部几再岁。
故事:权侍郎二周岁,迁待制
公累章乞补外官,上不从,至十馀上。
执政谓公:「胡不少留以应格选」?
公但逊谢,而乞外愈力。
遂以集贤知颍州
自颍而知江宁府,过阙入觐,擢龙图待制、知广州
陛辞,上宣谕云:「已除卿吏部侍郎,出自朕意,不许辞免」。
诏以待制侍郎,公辞曰:「朝廷昨除臣广东,加以兹职。
今既改新命,义不当兼」。
诏不许,章三上,从之。
优诏褒答,其辞甚宠。
执政方力排垂帘事,缙绅贬斥者数十人,公亦在睚眦间。
而公中立不倚,每正色论议不少徇从,当路亦不悦。
公复丐外,上深惜其去,而公恳求不可夺,乃以待制留守西都
西洛居守皆贵近,大抵务简略民事,公独尽心焉。
太师文潞公尝曰:「吾阅洛守多矣,未有如公能留心小民利病者也」。
且曰:「公所为甚似赵阅道李及」。
自洛徙郓,未至,复守洛。
已而改帅真定
执政起边衅,上方议进取,公谢章有曰:「偃兵护塞,敢忘师帅之能;
生事邀功,终非朝廷之利」。
执政见之,大不说。
都钤辖素以苛暴虐士卒,众积憾,谋因大阅教阵射杀之。
前一日,公廉知其状,秘不发,即为檄,俾张出按属州营垒,且督其即去。
张莫知其故,颇讶公,不得已遂行。
士卒谋不果发,张乃诉公于朝,谓公无罪捃拾,有诏验实。
公始具其事以闻,诏徙张京东,公犹移帅许昌,不踰月改南都
南都地舟车之,例饬厨传以说往来,虽居守皆贵近,然稍忽是辄飞谤。
公至,自故事迎饯外一切置之,人亦莫能怨也。
上数欲召公还,而大臣素不喜,更徙西京
未几,复守南都,以眩疾丐知湖州,诏从之。
几岁,改知杭州
在杭凡三年。
杭为东南会府,民物繁富甲天下,风俗以侈靡自尚。
公素以简俭恬静称,始至,吏辈以为公必革奢费,过为削弱以取禀。
徐度其宜,裁以中制。
民讼至庭,辨析毫釐,听断明审,吏不能欺,钱塘人至今诵说其政。
宦游江闽者多自杭乘舟还朝,常不下数百员。
类先权要请托者得之,以故寒士卑官淹久,终不能得。
公命以投牒日为先后,不问高下遣之,士大夫悦服。
公厌治剧,数丐宫祠,不许;
又求守温、明,优诏不从。
徽宗即位,首召公左谏议大夫
先是,李清臣门下侍郎,荐公自代,未几,遂召。
或谓公尝贰天官,久历藩镇,今召以谏坡,似下迁。
韩丞相曰:「昔神宗召赵抃成都府还,大用之。
故事省府,乃但以阁学士知谏院,谕大臣曰:『用赵抃谏官,赖其言尔。
苟欲用之,何伤』?
已而果参大政
今上召相之以谏坡,正用此故事,即欲大用故也」。
未至阙,改御史中丞
入对,言邢恕贬辞不应如此,司马光、吕公著皆贤臣、直臣,不当以为有罪。
上云:「变改神宗法度如何」?
公曰:「当改」。
上怒目而送之,召为哲宗山陵仪仗使。
灵驾至郑,道途泥淖,行颇不便。
山陵使章惇欲斩力士,收郑官吏下狱,公止之不可。
遂劾奏章惇素擅朝权,天下愤怒,今又迁怒戮人,怙势作威云云。
还朝,累章疏其奸,章乃得罪。
蔡京其弟卞在朝廷久,植党自固,上即位,台谏交疏其奸,未报。
蔡与公素无旧怨,公入朝,上未临御间,蔡越次揖公曰:「天子自外召公中司,今日首对,必有高论」。
公答曰:「方睹圣君,不敢以细事闻,行自知之」。
晚乃弹蔡公,章出,蔡深憾之。
既而陈瓘、江公望、何昌言等皆力言,未动。
公语殿院陈师锡等曰:「明日蔡公不出,吾属何面目以对台吏」?
乃自草章,率寮属对扬,具疏其奸邪。
状曰:「京、卞兄弟同恶,迷国误朝,为患甚大。
卞虽去位,偃然在职,卑污失己,无所不至。
外结后族,内事阉人,以固其宠。
若果大用,天下治乱自此分矣,祖宗基业自此堕矣。
忠臣寒心、良士痛骨。
臣非自爱而忧,盖为陛下忧,为天下贤人君子忧」。
章四上,上宣谕曰:「朕固欲行,卿更奏东朝」。
公退,奏书钦圣,具疏其奸。
不数日,遂贬出。
公数言宣仁圣烈皇后佐佑哲宗,垂帘听政,多退绌小人,洎复进用,遂造为诬谤,今宜辨明。
初上章,蔡京尚未罢,尝讽公曰:「张寂明正坐言宣仁事,即日罢」。
意欲以此动公。
公徐曰:「宣仁有大功于天下,久为奸邪所诬。
备位风宪,岂可缄默而不为辨明?
此大事也,虽远斥所不恨」。
又疏曰:「哲宗皇帝亲政,召章惇宰相,不能以道事君,用群小合奸谋害元祐忠贤司马光、吕公著等,以变乱神考法度,谓之不忠;
不能绍述,谓之不孝。
以此激怒先朝,此乃王曾仁祖所谓憸人惑上之言也。
等变乱法度不足为深罪,又编类臣寮章疏,择其切直不讳之言,与夫陈乱世以讽今者谓之讪上,谓之指斥。
又以言语不足为大恶,乃持文及甫、邢之私言,辄诬等谋废立为不轨。
当国七年,窃持威柄,祸福天下,勇于害贤,敢于杀人,临大变、计大事,包藏阴谋,发为异议,陛下尚优容之乎?
祖宗怒之久矣,今付陛下震之
上帝怒之久矣,今命陛下诛之。
陛下何惮而不果耶」?
又言:「责授武昌军节度副使章惇,昔在相位,变乱名实,颠倒是非,拔擢群小,布列中外。
大明继照,群阴廓开,俊杰汇征,奸回窜伏。
安惇、蹇序辰放归田里,吕嘉问、路昌衡分司外地,范镗、张商英、吴居厚落职降知小州,惟林希、徐铎、叶祖洽未见施行。
为恶,布在王言,掩宣仁听政之明,蔽永泰知人之鉴。
铎编类章疏,随好恶为之重轻,存没名臣,横遭贬窜。
祖洽观望意,欲擅元丰之末命,轻奏王圭图危正统,议罪丽罚,宜不在安惇、蹇序辰之下」。
又言:「史官修《神宗实录》仅二十年,辄以王安石家《日录》乱之,置而不问。
修《哲宗实录》,事未类,笔未下,议者谓徒为谤书于后世,而相与依违不决,如此则何以取信于天下!
愿选择史官申饬成书」。
公自建中靖国初入朝,论列献替不一,又数言近习之非,权贵已不喜。
会除钱遹殿中侍御史,公言:「遹回邪不可任风宪,乞用陈师锡
如必用,臣请先罢」。
诏出湖北提举,除陈师锡殿中侍御史
谏官陈瓘以言事贬,公使子弟出城慰劳之,且厚赆其行。
黄策封章论瑶华事,不报,公复缴入,乞施行,由是朝廷有意罢公矣。
一日闻锁学士院,公谓台属曰:「此必相曾子宣,盍其论之」?
具章未上,先罢公为工部尚书,乃宣麻相曾布
既降,上命加兼侍读,公力辞不受,乞明、越一郡。
章五上,三降诏,上亲谕之,乃受命。
其谢章云:「壮哉汲黯,坐寝淮南之谋;
美矣魏公,没为唐室之鉴。
内侍已成于怨府,岂不思危;
佞人方剡于言章,俄闻报罢」。
上曰:「佞人为谁」?
对曰:「臣谓佞人为曾布,陛下斥之外郡,则天下事矣」。
礼制局大裘成,议以金匣贮之,公力谏不已。
一日上问陆佃:「大裘匣用金才四百两,此祀天之,恐不当较」。
曰:「郊大裘以尚质也,非惜金,但不当用尔」。
上曰:「既如是,不作匣可也。
丰稷煎煼不可过矣」。
既退,诸公皆叹息公之守官、上之从谏。
李邦直曰:「使此等人在经筵,人主岂复有过邪」?
吕原明建中靖国间秘书少监,时曾布不乐其在朝,讽侍御史陈次升言之,以为资浅望轻,左迁为光禄少卿
时公初除礼部尚书,大不平之,即荐以自代,荐辞云:「具官吕希哲心与道潜,湛然渊静,所居则躁人化,闻风则薄夫」。
建中靖国元年,方议哲宗配享功臣,公为礼部尚书,欲以申公、司马文正配享,草奏未就,吕原明闻之,使莱公见公云:「二公先朝被罪,官爵尚未复尽,今遽请配享,恐致议论」。
公正色云:「五王之配享中宗,何尝不得罪?
但有功于宗社则宜享矣」。
于是立入奏,竟为曾布所沮,不行,不旋踵,公遂罢迁礼部尚书
宦官宋用臣卒,赐谥甚美,公不书其敕,奏疏驳论用臣奸邪,交结中外,不当赐此谥。
公虽罢言职,以在经筵,每遇讲读,进书,辄言天下事,至君子小人之际,必反覆切究,为上言之。
公言:「人主自用则近习悦,人主自圣则谀臣进。
祖宗艰难之大业,天下生灵之休戚系焉,圣虑可斯须忘直言正谏乎」?
又言:「元丰中王师覆于永洛,神宗泣谕宰臣,悔不用吕公著言,今后轻议用兵,与卿等刻骨为戒。
今河湟羌种未宁,臣愿下沛然之诏,许其自新,不置汉官,不留戍兵,令自择其酋长,朝廷从而命之,则所损者远略之虚名,所存者初政之仁德,可以昭先帝戒用兵之圣训」。
后遂以董毡为河西节度使
又言:「唐太宗时魏徵引齐威公以无忘在莒之论,从而警戒之。
盖富贵之移人也,多忘其初。
臣愿陛下无忘龙德宫时,则圣德日跻,享天遐福」。
又言:「陛下以建中靖国纪年,圣人之心显于名实之中,则号令信于天下。
臣愿陛下尊贤纳谏,舍己从人,夫是之谓建中
近习不敢争为奇技淫巧侵玷恭俭之化,近戚不敢干预政事招权市恩,夫是之谓靖国。
体元谨始之道,无以尚兹」。
织锦缘宫帘为地衣,公言:「臣闻仁宗衾褥用黄絁,御用缣缯,尝曰:『朕宫中自奉止于如此』。
祖宗家法粲如日星,自古帝王践阼之初,未有不以节用爱民为宗庙社稷之永图,奈何奢侈之端生于微而不自知?
侈心一动,穷天下之欲不足为其乐,则政事荒纪纲乱,天下之势利去矣」。
诏罢之。
又言:「陛下即位未久,施德日浅,建宫以宁神,营寺以崇孝,复置御前生活所以供内庭之用。
外议不晓圣意,窃谓陛下好修造,尚侈轻费用,不惜民力。
臣愿陛下约己以养天福,爱民以永天寿」。
又言:「难盈者人之方寸之地耳。
贵不期骄而骄自至,富不期侈而侈自生。
陛下初履帝位,罢逻卒,减苑作,禁镂金,休工役,德意于四海,和气生于天地,年谷顺成,几遍天下。
臣愿陛下厉精为政,崇俭爱民,不移践阼之初心,则宗庙社稷万世无疆之福」。
又言:「姚崇天子不求边功,宋璟不肯赏边臣,而天宝之乱卒蹈其害。
臣恭惟先帝在御十有九年,制生财之法,以民利,以实国用。
绍圣元符中,匪人用事,兴起边患,仓府耗荡,百姓饿损。
斥堠虽远,飞刍挽粟以赡;
戍兵坐困,中国势不久支。
仰赖圣心节用于内,息劳于外,必先仁覆天下,使人心和乐,天地休应,年谷屡丰,方能釐补疮疣,庶几平治
中夏既乂,远人自服,安用进兵耀武以经远略?
神考以用兵为刻骨深戒,愿陛下敬而守之,任崇、璟之贤而不求边功,去、卞之邪而不穷民力,太平之基业,实在于此」。
洛水溢,坏堤舍,去应天禅院六圣神御殿百馀步。
公言:「万一三川暴溢,宁无昏垫之虞乎?
有司上朝廷赐度牒以修,而移为他用。
愿以禁钱作一大坊,以卫祖宗万世之灵」。
从之。
公又言:「尧舜之世,众贤和于朝,万物和于野,无他道焉,内君子外小人故也。
为人上者体尧蹈舜,必先以是于心,而戒多欲,委任正人,不以浮言摇动,则谗毁之路塞,而朋比之风暗然自消。
王道平,朝廷尊,草茅贱臣皆得竭忠以闻,况贤在位、能在职乎」?
又言:「大臣与国同体,任之不疑,则心德惟一,天下可合谋而治,谗间无自而至矣。
比有议者谓台谏官为天子耳目,选自朝廷,则为大臣耳目矣。
谏官不归于国论,御史不归于宪府,祖宗法制格而不行,先入之言,岂无唐陈师合之意乎」?
又言:「治世多君子,未尝无小人;
乱世多小人,未尝无君子。
人主建大中之道以靖人心,明乎安危之几、取舍之道而已。
若使君子小人杂处于朝,必消泰而为否」。
西京会圣宫奉安哲宗神御,诏公与入内都知冯经相视。
时经方用事,偕被命,人意公必相欢结。
自往还朝几两月,除议职事外,未尝有一语。
经数因事称誉,公辄正色不答,经叹谓人曰:「丰公真清直近臣也」。
公自洛使还,上眷注意厚,执政虚位,缙绅谓公当迁;
而公数论事,与权近忤,大臣无为公地者,小人相与谗之,遂力请外补。
韩丞相忠彦顾同列曰:「昔孔温业不乐在朝,宰相相谓可以少警:『孔吏部不乐居朝矣』!
相之亦苦求去,吾辈宁不愧前人乎」?
公以议论不合,坚欲出,竟以枢密直学士苏州
自后论公,引去益多。
朝士朱肱以书抵权臣,谓如公辈「非若凫雁去来,不足为江湖多少,其出入系人望,岂可使皆补外乎」?
谒告焚黄,至乡里屏简骑从。
入见守令必坐客次,守令惊愕出迎,公曰:「桑梓礼然也」。
见乡人,虽田夫农父,接之笑语饮食,无少间。
改守越。
适岁蝗,谷价腾踊,民病食,公发廪振之。
寮属苦祷待报,公曰:「俟得请,民固饥死矣。
身任之,诸君无累焉」。
分命属官为十数所,减市价五之二,使民各从其居便近,随老少日各执历就籴。
一二日,公辄亲往按视,劳问主者,众是以皆为尽力,民赖以济。
徐果上书自劾,诏原之。
崇宁初蔡京复得政,既憾公斥己,而其党相与出力,诋公无所不至。
言公元符末召为左谏议大夫,《辞免劄子》引《孝经》「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
夫人主宅崇高富贵之极,心易放逸,必先选正人置诸左右,虽有无道之心,终不为桀、纣恶德,自取败亡」,此其意在讥切先帝。
坐降职知明州
故责辞曰:「尔顷繇元祐致位近班,泰陵察其用心,屏居外服。
朕在位之始,选推不次,中司八座,靡不践更。
而进对之间,首倡异论,以善政良法为可改废,以附会奸党为时忠贤。
变乱是非,深骇听闻」。
时有大星殒于庭,俄有是命。
越民攀望公舟,老幼满道,号呼曰:「奈何夺吾父乎」!
又言公「尝言『谏议大夫以谏争规讽为职,不为容悦逢君之恶,不怀观望阴害忠良,不以声色为常事醉上心,不以淫巧为末务荡上意』。
信如稷言,则先朝以谏争规讽为职者,尝为容悦逢君之恶矣,尝怀观望阴害忠良矣,尝以声色为常事醉上心矣,尝以淫巧为末务荡上意矣。
如此等语言,岂宜上达朝廷、流传四方?
至章奏宰相章惇『变乱名实,颠倒是非,拔擢群小,布列中外。
阴邪惨酷,更相唱和,毒流四方,感动天变』,此尤诋诬之甚者也。
臣尝以《诗》、《书》所载考之,小人在位,毒逋四海,日月薄蚀,天地灾变,乃商、周季世之事,岂有席祖宗积累之休,膺美成在久之运,而遽有是耶」?
禠职知常州,故责词曰「朕初纂服,首为言官,累有封章语涉讥诋」云。
又言公「元符之末召为言官,讥谤先帝,公论为之不平」。
未至常州,贬海州团练副使睦州安置,道州别驾台州安置。
又言公「在元祐时用事,绍圣中行遣最轻。
元符初首为言官,倡导奸谋,殊无忌惮,封章皆有意讥谤先帝,臣子不忍道其言辞」。
遂除名徙建州
公被谪,携孙侄一二人与居佛寺,怡然自得,日与衲子辈游,宾客一时杜绝。
部使者郡守往往皆门生故吏,踵门请谒,终谢不见。
燕坐阅《华严合论》,钞其要为百卷。
每遇天宁节,自谓虽散官流徙,昔尝居禁从,必出金就僧寺营佛事一月,躬诣焚香。
逮罢散,率孙辈已仕者皆就拜,具疏以伸天保之报。
居三岁,以九鼎成大赦,量移婺州
明年,彗星见,手诏除元祐党人石刻,稍复官爵,得自便,乃奉祠归乡里。
初祠命至婺,公受已将出谢,婺人骈拥瞻望,几不可行。
逮归过越,越之父老相与候于境上,焚香迎拜,不可胜数,观者叹异。
然谓公昔帅有遗爱,故若是。
及至四明,州去城尚十馀里,士民出迓夹道,相属不绝,以至夺挽舟卒繂争自引之,相庆曰:「公复用,吾徒有所赖矣」。
郡守彭侔,蔡京门人也,因谒公,谓公曰:「公能得此于乡人,前所未闻也」。
公平生所荐士多一时名臣,每当论荐,或缘权贵请属率不应,必推择乃剡奏,往往有未相识者。
人怪问之,公曰:「知贤则荐,宁用识面耶」?
公在京师,乡人故旧姻戚来者皆馆焉,退朝还第,必与之款接,果肴数器,酒止三行,日以为常。
或贵重客至,未尝有所增益,虽晚进后生,亦无所忽略。
公性寡言语,虽见宰执权要无辞费。
延见宾客,寒温外或默然无一语,始未知者以为简贵自重,不知公接贵贱如一也。
公持有力,陈渊兄弟尝见之,下阶未毕,进揖不答,直至下毕,转身正立于寻常揖客处,方答几叟云。
公为监司郡守,所至以简俭
政得民心,如古循吏。
自为县令襄阳民歌谣之,张芸叟书其词于《叶康直碑》。
汝阴移守金陵,士民遮留,几不得发,贰车臧寓为序其事,刻识湖上,不过清心寡欲,无所用其私而已。
尝自谓:「稷效官以来,惟知民不可罪,吏不足责,系乎上之人在此不在彼」。
公在封邱时,府界教阅保甲、内侍都知王中正提举,怙宠骄甚。
所至县须索苛极,县吏望风,舍馆供帐,特务华洁。
公待之无过礼。
主吏请假帐帟什器于民间以迎候,公曰:「法所禁也,不可」。
中正虽憾公,而无以加诬。
会公召拜御史,因疏言:「中正所至骚然,初不留心职事,复纵其下指使、巡教辈乞贷,愿治其罪」。
中正遂罢。
公为祭酒时,高丽使者朝贡,请买国子监书籍数十种,馆伴陈轩牒公请贸与之。
公以谓所欲市者如《册府元龟》、《历代史敕式》之属,不可以与外夷,具其事以白礼曹。
苏轼大宗伯,亦以为然,论其事于朝,当时虽不从,议者韪之。
钦圣宪肃皇后谥册,诏公书之,公辞素不善书。
诏不从。
公见执政,言且将复力辞,韩丞相忠彦曰:「上亦知公虽不善书,特以大典册,须清德雅望卿大夫书之,无以易公故尔」。
章再上,卒不许。
高丽使者入贡,公押宴,使者见公,拱手曰:「公昔尝至吾国中,闻公以重望历显要,国人每称道公才德,今日获觇风采,真名下无虚士也」。
舒亶同里人也,神宗擢为御史中丞,眷任颇厚,弹劾无所避,士大夫多仇怨之。
会以误受学士院,公用为仇家所发,坐赃论,遂废于家二十馀年,不复叙,无为言者。
留守洛,举以自代。
执政有与舒不惬者,谓公曰:「天下士大夫固多,公何为举斯人?
彼以自盗废,而公为近臣,乃荐之,人将疑公」。
公卒不从。
洎进枢直,复荐焉,舒用是获起守郡。
邹浩元祐末太学博士,言者或谓游执政门,交结其子弟,诏出为襄州教授
公言:「浩文学行义,端方鲠谅,臣尝荐其改官,详其为人。
宜留太学贤士之关,以师表多士」。
卒为名臣。
程颐元祐中尝召侍经筵绍圣间以为朋附司马光等,坐徙湖南
公时守洛,遇之境内,吏卒锢甚严,有门下生追饯欲一见者,皆不可得。
公既见,延请慰问宽勉之,斥遣吏卒,且复馈赆,使门人皆得送行。
郭茂钧时为京西转运使,语公曰:「程得罪颇重,人无敢见者,公为侍从乃若此,得无忧钩党乎」?
公曰:「程以学术被特起,非忝冒也。
今正以趋向异途致是,岂有他罪乎?
官吏过为非礼以苛待之,恐益暴朝廷之过,是以然,岂暇以钩党为忧」?
公守杭日,以湖、秀积水害种,民多艰食,移檄其郡,俾出廪以振。
又上言:「愿减本路今岁上供钱斛之半,候来年收熟,分两岁起发」。
户部难之,以为乏经费。
公复言:「方今民病粒食不给,州县以上供促督租税,急于星火,民益无聊赖,且将转徙,则其为他日经费之虑者尤甚。
愿少纾之,以救沟壑之急」。
诏特蠲四之一。
始,章子厚当轴,得君自专,士夫多附之。
以公名高,屡欲邀致,而公不屈,欲诬以罪而不可得。
谓公喜恬静,乃数易郡以困之。
广州,过阙,上面留贰吏铨。
公表谢:「升迁恩命,出于圣意,虑烦宸听,不敢固辞」。
章益不悦,因公赋《荷花诗》,有「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之句,大恶之,故绍圣间哲宗圣眷甚隆,而卒不用。
公平生喜诱掖后进,若子孙辈躬自为之讲校,虽王事倥偬不倦也。
为国子长贰,所与进者,若马涓、张庭坚、崔仲致、范致明、洪拟等数十人;
所荐达者,如陈师锡、朱彦、郑居中、邹、蔡肇辈,皆卓荦名世云。
公未尝问家人生事,自陟台省侍从几三十年,雄藩大镇,更践遍,而平居自奉衣食如寒士,俸赐所得,悉以赒亲故族人,无留贮者。
自洛徙郓,未出境,复还守洛。
南都徙洛,不踰月复还守南都
凡迎饯例所当得,皆却不纳,一切还之。
或以为恐近沽激,公曰:「吾以为理不当得,岂敢沽名乎」?
在诸镇,公使馈给,必命先自下僚次第上之已遍,乃自取,以为常。
故虽贵显久,而家甚贫。
薨之日,有田七十馀亩,屋一区数间而已。
囊箧萧然,子孙恶衣菲食,不能自给,观者太息。
每当奏荐,常先弟侄。
逮薨,二孙乃未官。
公自钱塘诏入为御史中丞,首弹蔡京兄弟,皆得罪去。
徽宗眷遇公极隆,言多从之。
既而有旨,除右丞
公对曰:「陆神宗侍从,愿先用」。
后又除公,复曰:「温益陛下藩邸师傅,愿先用」。
上皆从之。
乃自陈:「臣自高丽还省先茔,今岁久矣。
愿得外郡,展省松楸」。
上不从,许给
或谓近侍鲜例,公亦坚辞,谓祖宗故事,无带内职任私事者,恐议者谓臣变国家法,乃得苏州,留候郊祀毕行,俄间召蔡京内直
公朝辞,上劳之曰:「行召卿矣」。
公曰:「昔唐明皇姚元崇、张九龄、李林甫、杨国忠,皆从其言如转圜,故有开元承平天宝播迁,臣愿陛下深戒之」。
蔡京既复用,乃极力诋公,追官至亲改其制曰:「丰外示重恬,内实险阻」。
仍进拟安置新州
上曰:「稷尝为经筵官,且老矣」。
遂免南行。
蔡京虽力诋公,然以天下士论所归,欲盖其恶。
一日公乡人蒋安义入都谒蔡,蔡曰:「识相之否」?
蒋噩然,佯曰:「虽乡人,不识也」。
蔡徐曰:「相之清德雅望,特议论不合尔」。
公为章疏,必于密室躬自剡写,子弟多不得见,退多焚稿。
登对还家,默坐终日,人不敢问。
建中初召入,接门人故吏未尝语时政。
降充宝文阁待制,其责辞云:「登对之初,首倡异论,以良法美意为可变更,以朋邪奸党指为善良」。
人始知公尝尽言天下之事,无所隐忌也。
公平生操履,自穷约至贵显,终始不渝,老矣而规矩如晚进后生,终日靖默,若不能言者。
而治事繁剧,戒斥胥吏,与夫仕宦进退、得失荣辱之际,声色不动,人莫见其喜愠。
居闲端坐观书,终日不语,或至踰月不饮宴,亦不作闲文字。
襄阳时,尝作《易传》以授宋次道
晚解《论语》、《礼记》数篇,一言之出,皆可贻后世。
讴歌杂说,未尝过目。
家治严肃,子弟不冠带不见,闺门内外仅百口,而门庭若无人声,饮食衣服,身过俭约。
登对,则内外必易新衣,春秋粢盛时享必丰,待宾客尽礼。
平居不燃烛,中堂青镫一炬,危坐至夜分乃寝,五鼓即起,整衣以待旦。
处暗室,无人侍侧,常若对大宾,略不跛倚。
居官所,虽见将吏卒伍,必正衣冠,无堕踞容。
与人不为崖异,进见者得尽款密,而终不敢干以私。
宾客未尝夜宴。
西都留钥时,文潞公在焉,每会亦至暮而罢。
潞公召公,逮夜,亦辞以归。
终身守法度,不少过焉。
公与曾子固、章质夫深相契重,而不许子宣、子厚之为人,二公柄用时,公乃力言其恶,不以二人少贷也。
刘仲冯,同年席友也,奉使失职,公亦上章弹之不
然皆知公之公直,终不少憾。
大抵公恬于仕宦,难进易退,为言官不恤身患,直道事主,憎恶近习,小人多怨之。
建中初弹内贵,至引仇士良故事。
为礼部,不肯书宋用臣谥敕乞纳元符所得传国玺于永泰陵中。
隆德宫芝草生,上驾幸观之,公表言:「陛下未事宗庙而先祥瑞,奸人自此得计矣」。
凡事三朝,历谏官六任,危言谠论,不恤忌讳,故眷注甚厚,而奸人侧目,终以此得罪。
公天性嗜学,逮老不衰。
方在朝廷还第,与在藩屏公事馀闲,每燕坐一静室,前后书史,终日观阅。
所至惟以书籍自随,衣衾之外他无一物。
年方强仕,丧其夫人,遂不复娶,不畜妾媵声妓。
膳食或进重品,辄命撤去。
晚益喜老、释之说,习导引服气,逮薨,须鬓不白。
学佛者宗师如善本辈,皆机语相契。
薨前一月,预戒后事。
易箦,犹与陈莹中语如平日。
公长子安常以儒行名太学,魁南省,再任太学正,年未三十而卒。
公时留蜀,后事不能举,诸生赙钱二百万以赠,安常之妻于氏泣辞曰:「儿夫节清行高,不可以此污之」。
竟不受。
次子太常亦早世,娶虞部员外郎陈术之女。
安常两子,公贵,已官其一。
太常亦两子,序在次。
遇郊恩,公欲先太常之子以慰其母心,陈谢曰:「长幼之序不敢侵,愿俟后郊」。
乃从其志。
公之清德刑于室家,妇人女子所为犹卓绝如此。
公之诸孙皆能廉恪持其门户,有自来矣。
宿西山精舍 宋 · 释文兆
五言律诗 押侵韵
西山乘兴宿,静称寂寥心。
一径杉松老,三更雨雪深。
草堂僧语息,云阁磬声沈。
未遂长栖此,双峰晓待寻。